叶倩文一头白发唱起“海阔天空”，有一种青春你们不懂

作者｜韩浩月

前几天，由叶倩文、杨千嬅、李玟等一众女星领唱的《海阔天空》，在社交媒体刷屏，这首歌也让更多人知道了一档正在播出的音乐综艺节目《声生不息》。

在疫情信息占据绝对注意力的时刻，鲜有综艺娱乐能够突破重围。如果不是《海阔天空》这首歌，在这样一个契合的时机出现，《声生不息》也很难出圈。让观众意识到，还有综艺顽强地存在。

一众四五十岁的歌星，唱着一首近30年前的歌曲，打动了一大批心情焦灼的听众，这就是《声生不息》的出圈理由。

人们惊讶地发现，60岁的叶倩文一头白发，却并不显老，1993年Beyond演唱的歌曲《海阔天空》并不过时。通过某种微妙的对比，更让人讶异的是，远去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居然仍散发着逼人的青春气息。

黄家驹通过大屏幕的方式，“现身”于类似于大型KTV的综艺录制现场，怀旧的气氛无形中又多了些许激昂。贴心的摄像师，给出了诸多明星的面庞特写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情绪的转变，那一刻，无论通过何种屏幕收看这大合唱的人，都真切地领会到才是感同身受的时代金曲。

“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，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，背弃了理想，谁人都可以，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”，经典之作，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时光流逝与岁月变迁，都能点燃听众情绪，并以此为媒介，在过去与当下之间建立起一种割舍不断的联系，其中深意被激发，变成你我眼眶里渐热的液体。

以小说、电影、电视剧、音乐等构成的香港流行文化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深刻地影响了内地人的精神与娱乐。这种黄金时代的影响当下再回首，五味杂陈、竟若伤痕—那是一种带着甜蜜滋味但无法复刻的悸动。现在的香港，不复当年流光溢彩的流行文化，但它并不意味着，曾经的香港流行文化如同彻底沉入海底的冰山。有些人，有些歌，有些画面，如锋利的刀刃，在特殊的时刻，仍能让当下许多人，看到青春的背影，无语哽咽。

对于无数人来说，香港流行文化捆绑着自己的一段青春，可以被淡化，但无法被遗忘。

2015年，贾樟柯在电影《山河故人》中使用了叶倩文发表于1990年的《珍重》，让这首25年前的歌曲再次重重撞击了观众的内心。那首当年被简单地当成一首情歌来听的作品，无形中拥有了向历史、向时间、向无数无解的问题进行道别的寓意。“不肯不可不忍不舍失去你，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”，这歌词，将25年的时间长度再次拉长，贾樟柯对这首歌的使用，也再次提升了《珍重》的“度数”，让人意识到回望的无奈。

为什么是叶倩文？为什么是黄家驹与Beyond乐队？这样的问题，同样可以问到《红日》(李克勤) 、《沉默是金》（张国荣）、《千千阙歌》(陈慧娴) 、《一场游戏一场梦》(王杰)等诸多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流行音乐的作品与歌手那里。

那个年代的经典香港歌曲，无论是励志向上，还是低沉迷茫，无一例外都格外真诚，带着对时代、对个体的深沉扣问，哪怕找不到答案，扣问不会停止。对实现理想的渴望，对内在情感的表达，通过一个个、一行行字句，诚实地传递出来，那些字符成了回音不断的钟声。

三四十年前的香港流行音乐，并未古旧，相反，它依然能够为当下一大批人提供一个追忆的去处，一种情怀的慰藉。只要遇到一点火花，某首香港歌曲就会在人们内心复活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，这或意味着，有些人的肉身已经进入了所谓的智能时代，但精神却拒绝与当下共振，对于家园的寻找，一直没有落脚点，唯有记忆里编织的一个世界，聊以提供“故乡”的属性。

而从三十四年前的香港流行音乐中得到共鸣，也映衬出当下流行音乐的苍白与空洞，无法给听众提供精神上的支撑与情感层面的安慰。此外，这或也表明，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们，对于获得感的认知，还有当年未解的困惑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时代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，使人心生惆怅，通过暂时回到过去，人们仿佛拥有了一种青春期得以延长的错觉。

所以，当你被叶倩文等明星演唱的《海阔天空》打动时，这不简单是一首歌的成功，而是在时间的五线谱上，它如此准确地找到了打动你的“音符”。

作者韩浩月，系文化评论家，著有《我要从所有天空夺回你》《万物皆有光》等。

主编｜张丰